996与007，创业者的压力与焦虑

5月22-23日，由创业邦主办的2019创新中国春季峰会暨企业创新峰会在上海嘉定喜来登酒店召开。创业邦内容总顾问黄翔、哈佛中心（上海）董事总经理黄晶生、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部教授张西超、顺为资本投资合伙人周航进行了名为《996与007，创业者的压力与焦虑》专场讨论。

犀利观点如下：

1、创始人不应该用自己工作的时间要求那些没有你的初心、也没有你的股份的人一样做到；

2、我现在最关注的就是作为创业者、企业家，有没有能力保护你自己，有没有能力让你的身体、心理承受下去，有没有能力保护员工和家人，能不能营造一个特别积极幸福的组织氛围；

3、为什么人家那么轻松还日进斗金，我们天天把自己和对手都逼到“绝境”却反倒比不过？这反映的实际上是思维方式的问题。

以下为演讲实录：

黄翔：最近我和一位非常优秀的企业家聊过这个话题。他说，绝大部分创业公司能力都差不多，公司未必有独门技术，商业模式也大同小异，总之你有的人家都有，那么为什么有的公司能比别人跑得快。很大程度上就是员工的时间利用了好，方法对了效率高了，另外就是充分利用8小时之外的时间，包括工作日的加班和节假日。因此，对多数公司来说，能否在8小时外创造价值，决定了胜负。那我想问问三位，现在说的996、007，是不是创业公司发展的必要条件？

创业邦内容总顾问黄翔

黄晶生：我以前也是创业者，都是上世纪90年代了，在硅谷。所以我一听996这个词我就笑了，这算什么？创始人、联合创始人、主要团队，特别是有股份的人，如果他们工作非常艰辛，但是有一定梦想的回报。不光是要赚这个钱，而是觉得这是自己的意义所在。但是你不能要求那些没拿股份的，或者股份拿得很少的员工，人家本身已经拿比较少的工资了。创始人不应该用自己工作的时间要求那些没有你的初心、也没有你的股份的人一样做到。如果是创始人，何止是996，007还差不多，肯定是随时随地工作，连做梦都是。而且，还可能损害很多其他方面，比如家庭关系。

创业是失败率极高的，比买彩票失败率都差不多。但是买彩票只搭上很少的精力，而你搭上这么多的精力。但是你不能要求员工也这样，这是两个态度。

哈佛中心（上海）董事总经理黄晶生

周航：黄老师说的好，他又在美国创业，又在中国创业，现在又做投资又做教授，我觉得老师的话还是得听。

我自己的体会是我们今天最大的问题是没有把问题问清楚，到底我们讨论的是“996是创业者的常态”还是“创业必须996”？

跟大家说个小故事。有一次我有一个同事从硅谷回来，我问他最近干什么去了。他说我去了哪些哪些公司。我说问他觉得怎么样，他说：“他们肯定不行，一到下午5点公司人都走光了。我们天天996，假以时日我们一定干掉他。”

我认为恰恰相反。人家天天5点就下班了，一年度假好几次，结果日进斗金；我们天天996，“白刀子进红刀子出”，竞争很激烈，结果中国能赚钱的企业很少。我们恰恰应该反思，我们的战斗精神、斗争意识是不是对的。为什么人家那么轻松还日进斗金，我们天天把自己和对手都逼到“绝境”却反倒比不过？这反映的实际上是思维方式的问题。

顺为资本投资合伙人周航

黄翔：张西超教授能否从专业角度来分享一下。比如说创始人压力从何而来？创业是否一定意味着压力和焦虑？

张西超：我先回答黄翔老师关于企业家压力源的问题，我过去给企业家做很多团体咨询。其中一个企业家画了一幅自画像，结果令我很吃惊。因为他把自己画成了三头六臂，每个手里都拿了不同的东西，酒杯、刀子、令箭等，自己的头上还顶着东西，随时可能掉下去，还蹲着马步。我还找过一些企业家的下一代也让他们画家庭自画像，结果发现好多孩子画的家庭里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，而是画了小狗和小猫。

记得2004年我请了几个美国的专家讨论中国高级经理人、企业家的压力问题，他访谈了没有几个就回去了，没跟我合作。为什么？因为在中国没有办法研究压力问题，因为访谈的人发现这些企业家们用“活着干，死了算”地精神面对压力，一定要自己有拼命的精神。美国的价值观不一样，命都不要了怎么可能谈压力？

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部教授张西超

黄晶生：我觉得一个基本的问题是，你到底为什么要创业。很多人说创业要财富自由，这是一条非常傻的路，因为跟买彩票差不多，但是你把命搭上了。其实你如果在大公司里工作也可以做很多改变世界的事情。

有些人认为创业就是创新，但很多大公司本身就有创新机制的。为什么华为现在遇到这么大的困难还有底气呢？因为他们内部创新。创业很大程度上还有一种人是要有自主权，要当老板。但当老板、管理人，在大公司也可以做。所以我觉得我们要搞清楚自己到底要做什么，所有的创业者问一下你们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个事。

张西超：先回答您为什么要创业的问题，无非就是人类的成就动机。成就动机是在后天环境不断影响下形成的。很多企业家说孩子没有成就动机，也有很多富二代什么都不想做，什么都激活不了他。为什么？因为你的经历跟他完全不一样。一个苦大仇深、从小受欺负的人肯定需要安全感，一定要走到那个位置才安全——你不会欺负我，我也不会穷到没有饭吃。当然也有很好的家庭教育让你的生命更有意义，让你自我实现，让你在有生之年发挥人类潜能。当然，不同类别的成就动机是不一样的，力量也是不一样的。

其实我不太关注996和007，我现在最关注的就是作为创业者、企业家，有没有能力保护你自己，有没有能力让你的身体、心理承受下去，有没有能力保护员工和家人，能不能营造一个特别积极幸福的组织氛围，能不能带领一批具有积极领导力的领导者，可不可以让员工变得更幸福更自在，是因为喜欢你这个企业的环境和你本人而愿意在这儿工作，而不是只为了挣钱。这是企业家要有的思考。

周航：我就是一个一天班都没上过的人，从21岁读完大学后开始创业，到现在我的创业经历有20多年了，比我人生的一半历程还多，我是典型的创业者。创业有很多不同的动机，有创新的、创富的、自由的，不能评价哪个动机更好、哪个不好，在不同的阶段甚至动机都会不一样。

比如说我创业的第一阶段，当时有一些财富，懵懵懂懂，很自律，给自己就是一个月发300块钱，从来不花公司的钱。我和我哥哥两个都这样，我们的同学也都这样，也没有什么产业追求。所以我到30岁发现这样的日子让我越来越没什么感觉，所以我要找到让我有创新感的东西。

虽然现在我做投资，但我也想用创业者的心态，我在想我做点什么和过去不一样的东西，我不想成为芸芸众生中的一个，要做就得做和别人不一样的，具有开创性的，和别人一样的就不想做。所以动机不同阶段都是不一样的感觉。

经常有很多媒体问创业苦不苦，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们老觉得创业是很苦的事情，我从来就没感觉苦。为什么呢？因为过程有很多的焦虑、很多的压力。我有一段时间天天做噩梦，梦到我因为非法经营被抓起来了，还有因为竞争、没钱了而产生压力的梦。但是我现在还是愿意焦虑，非常主动选择焦虑。

黄翔：压力是不可能没有的，那么有办法管理吗？

张西超： 所有压力直接的坏处就是把身体搞垮了。你要保证你的健康，很简单，放松就可以了。在座各位可能有人会吃安定类的药，但是这个药其实并不作用于神经，而只是让你的肌肉放松。其实不依靠药物也可以放松，有很多放松的方式可以选择，比如说有的人喜欢听音乐，有的人喜欢锻炼——绷紧的体育锻炼对最能放松压力，有人喜欢大自然，有的人喜欢特别的锻炼……总之方法很多。

黄晶生：人做出笑的动作后心情也会改善。刚开始的时候你觉得很傻，但笑着笑着就会好一点，而且用不了特别多的时间，一分钟就行。发现创业中的小确幸，对着镜子笑。

有研究证明，你特别累的时候，只要你稍微做5分钟跟工作没有关系的休息，你回来后就像充了电似的，挺灵的。我倡导大家去上厕所的时间可以稍微长一点。

黄翔：我看过一个调查，对比了中国创业者和美国创业者的创业动机。调查说，大部分的中国创业者不是因为自我实现而创业的，有些是为养家糊口，有些是随大流，而美国的创业者中有梦想的人要多一些。因此，中国创业者会低估创业的难度，压力大一些。美国人有失败文化，没那么累。

我想这也跟中国的竞争环境有关系，因为大家主要都是拼商业模式、拼执行力、比谁更快。那么，很多公司就会选择谁的上班时间更长，竞争很惨烈。美国情况好一些，竞争没那么激烈。你的公司这样做，我就考虑通过别的方法、通过创新的办法打败你。

另外，我也同意张教授说的，经常回顾下事情的优先级，养成清单式的习惯，可能对改善自己的压力会有好处。

这是一个时间管理问题。很多创业者嘴上说某件事最重要，但如果把他一周做的事列出来，发现他并没有在他所认为最重要的事情上花时间。